陈晶  

美墨加协定被认定为是NAFTA的21世纪版本，协议涵盖农产品贸易、纺织品、原产地规则及程序、劳动保护、知识产权、数字贸易、中小企业、环境、金融服务、货币和争端解决等诸多方面，是目前涵盖范围最广的区域贸易协定。美墨加协定在结构和涵盖内容上更接近于TPP，并对原产地规则、知识产权保护期限及其制度、贸易协作、劳工待遇等方面提出了更高要求。作为美加墨最新的贸易协定，协定还新增了在国有企业商业秘密的不当使用、渔业补贴、数字贸易便利化及保护、宏观政策和汇率的透明度要求、生物技术标准、食品专利配方保护等方面的内容。

通过美墨加协议的谈判，加拿大将 “落日条款”有效期延长到了16年，反倾销与反补贴的争端解决机制得以保留，跨国投资的规则更加公平，这些都为加拿大与美国经贸关系的稳定提供了保证，大大减小了美国与加拿大之间贸易与投资的不确定性。

在行业方面，加拿大奶制品、糖类与小麦进口的放松为美国农产品进入加拿大市场提供了更多便利，加拿大本土农业受到冲击已经不可避免。消费者进口零售货物的免税额从20加元提高到150加元无疑也不利于加拿大的零售业。此外，还有知识产权保护期的延长，由于美国的科技优势，加拿大要为此支付更多的授权费用。

在工业及其制成品领域，根据2017年数据，墨西哥和加拿大从美国进口的钢铁分别占其钢铁进口总量的42%和61%，车进口量分别占其进口总量的48%和64%。在整体上，北美三国国际市场的汽车出口份额2017年为21.05%，呈下降趋势，但其中的墨西哥由于低价的劳动力优势份额逐渐提高，2017年达到了世界汽车出口市场的7.5%。美墨加协定关于汽车产业劳工工资标准的规定将减小墨西哥的成本优势，使汽车生产向美国和加拿大转移。分析认为，美国凭借其技术、市场、资金等优势可在这一汽车生产转移趋势中得到更多好处；对加拿大来说，也将有机会承接到相当数量的产业转移。

美墨加协定更高要求的原产地规则将对北美价值链的重塑产生重大影响。根据第4章原产地规则要求，使用非缔约国原产的材料生产的产品需符合附件4-B行业附件的规定，而该附件未涵盖的零部件或材料生产的产品，其区域价值（净成本法）也需达到50%；最为重要的汽车行业不低于75%（净成本法）的区域价值要求和所使用钢、铝70%（净成本法）的区域价值要求无疑将使北美市场形成一个更为排外的市场体系，加拿大与美国和墨西哥的经济联系将更加紧密。更多的制造业供应链环节将收缩回北美区域，三国间的制成品和零部件贸易在美墨加协定生效后必将得到更大增长，而与之对应的三国间直接投资、服务贸易也会有所增加，加拿大将成为直接受益者。但对于国际市场竞争来说，掣肘于原产地规则的限制，必将在现有基础上丧失更多获取北美区域外更低价、更优质量生产要素的机会，这并不利于同利用全球市场要素生产的其他国家商品在国际市场上进行竞争。

除上述影响外，还可以预见因三国国内制造业重构、直接投资增加而使加拿大获得更多的就业机会，商品产销网络再次得到拓展。关于宏观经济与汇率的安排，也使得加拿大在北美市场的贸易风险进一步减小。服务业与中小企业的促进安排，为加拿大增添了新的经济增长点。而美墨加协定关于贸易争端的安排和对各国产业安全、救济等贸易政策等的尊重与协商合作条款，使加拿大在贸易主权行使上也得到了更多便利。

综上，美墨加协定的签订是美国维护其经济地位，振兴本国经济，在国际贸易领域的一个突破口。美国通过一系列贸易条款、程序安排，既维护了北美市场控制地位、排除了他国竞争又消除了诸多旧版本不利于自身、不符合发展现状的内容。而加拿大在已经严重依赖北美贸易协定的情况下根本无法承受协议失效、回归到WTO最惠国待遇的后果。在放开乳制品市场、接受更高知识产权保护标准等一系列不利的安排之后，加拿大获得了足量的汽车配额，成功保留了反倾销和反补贴争端解决机制。而更高标准的原产地规则，也将使加拿大在北美价值链的重塑中获得更多利益。

美墨加协定相对于现有的国际贸易协议，无疑是一个在诸多方面标准更高的贸易协定。协议没有使用“自由”二字，或许更体现了其特点：不是谋求建立一个超越国家主权的经贸体系来约束成员国，而是以契约的方式讨教还价，各国以自身实际情况执行协议内容，允许违约甚至对违约及对应报复程序进行了约定。其对双边或多边贸易协议的借鉴意义是客观存在的。但其对WTO协议的侵蚀也是不容忽视，特别是它高度的排外性值得警惕，世界市场被分割成多个独立排外的区域经济体所导致的后果绝对不只是对经济效率的限制。

（作者系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美大研究所副研究员）